第六百三十九章 死有何难,生又何易?[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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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故宁王府行馆。
在营建城墙的同时,工部的工匠和大批军士同时也修缮了一番昔日的宁王府。尽管这里也一样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但当初毕竟用的都是最好的石材,不少东西还能腾挪用一用。况且,朱棣是个在皇宫中呆不住的皇帝,难保会到这里巡视。只是,即便是昔日王府,但相比当初殿宇林立窠?碓芏ニ拿鸥咚剩?缃袷帐俺隼茨苡玫牟还??鲈鹤印
眼下这里驻扎着上百名御马监侍卫亲军和锦衣卫,由于先后两场激战,众人身上都有这样那样的痕迹,最东边的一处院落最是戒备森严。这里曾经是宁王府正堂旁边的通院,如今却住着全天下最尊贵的那个人。只是,那个君临天下二十余年,从来便是威严伟岸的天子,这会儿却气息微弱地躺在了床上。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尽管朱棣晚年常常生病,但多半时候不是风痹症发作,就是头疼脑热之类的风寒杂症,即便病倒了也多数是精力十足,这么多年几乎就没有松手放过兵权。但这一次抵达大宁之后,一进入这间屋子,他便再也撑不住了。被人小心翼翼挪到这张寻寻常常的花梨木大床上,他勉强吩咐了一些话之后,紧跟着就一直昏睡不醒。
张辅眼看着胳膊上吊着白棉布绑带的海寿为朱棣掖好被角,便对张越吩咐道:“皇上既然点了你留下,你便在此好好看护。我和安远侯宁阳侯有事去商量,若有事即刻通知外头锦衣卫,让他们去我的官所找人,官所就在隔壁。”
说完这话,见张越点头,他就对柳升和陈懋做了个手势。两人虽说满心焦躁,但这里乃是张辅为尊,再加上如今干着急没用,因此只得跟了张越一同出去。
他们这一走,刚刚还能强打精神撑着的海寿顿时跌坐在了一旁的木凳上,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要知道,因为路上异常紧急,随军的宦官本就没有几个,之前那场交战更是死得七七八八,除了两个重伤等死的之外,只剩下他还算是囫囵的。宦官监军平日是好差事,但碰到这样要命的厮杀,倘若不是自己武艺绝顶,谁会舍了命保护他们?
“小张大人,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张越身上的伤都由彭十三在路上帮忙处置过,除此之外就是因为长途骑马和那两场大战,两股磨破了油皮,这会儿正一阵阵钻心地疼。此时此刻,他斜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浑身犹如散了架似的,再加上一夜赶路的困顿劲一阵阵冲了上来,他那上下眼皮自直打架,听到海寿这话也懒得去琢磨,直截了当地答道:“都这种时候,海公公就不用客气了。”
“你说得不错,都这个时候了……战场上没命也是没命,这里也是一样!”
海寿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嘀咕了一声,又扫了一眼床上依旧昏睡的朱棣,随即就转头端详着这间屋子。由于大宁百废俱兴,这里的一应陈设极其简单。好在这里树木石材都还算充足,桌椅几案凳子都还齐全,只是上头都只是马马虎虎刷了一遍漆,坐在凳子上头还觉得有些咯人。见张越怀抱双手靠在那里,头一点一点仿佛在打瞌睡,他不禁心头大急。
这都什么时候了,张越竟然还有心睡觉!要是皇帝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外头那些兵将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来,那可如何是好……呸,张越毕竟是张家人,张辅眼下掌握大军,令行禁止,他自然是不怕。可这会儿,全天下可都是指量着这里!
虽说之前和张越小小有那么一丁点交情,又一同出生入死了一回,海寿更知道张越和皇太孙相交不错,可一想到刚刚那位面无表情的英国公,他不免又是七上八下。从前张辅毕竟和汉王朱高煦交情很好,倘若是这次真生出了什么不该想的主意,张越一个晚辈怎生劝得住?偏偏这当口陈懋和柳升竟然都被张辅叫走了,那两位难道不知道至少该留一个看着?
张越迷迷糊糊睡着,海寿胆战心惊想着,如是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床上突然响起了微弱的叫唤声。大约是因为没反应,那声音渐渐提高了,刹那间,海寿几乎是本能地蹦了起来,一溜烟窜到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看皇帝睁开了眼睛,他激动得喉头哽咽,竟是完全说不出话来。被惊醒的张越也连忙赶了过来,见皇帝醒得炯炯的,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朱棣支撑着想要坐起来,奈何挪动了老半天,手肘却依旧不听使唤。见此情形,海寿手忙脚乱地在旁边搀扶,发现枕头靠垫都是硬梆梆的,他干脆斜坐在床头,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身体撑着。
“其他人呢?”
“回禀皇上,英国公安远侯和宁阳侯去官所商量防卫和报信事宜了,门外有御马监侍卫亲军和锦衣卫待命。”张越抢先解释了一句,旋即又低声说,“臣之前承皇上宣召进来的时候,往松亭关的信使已经出发,料想这时候必定到达,明日杨学士金学士就该到了。”
“张辅为人谨慎,料想必定是派人报捷,不枉朕硬是撑到了大宁。”说了这么一些话,朱棣已经是满头大汗,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继续说道,“张越,去取纸笔。”
海寿大惊之下双手一抖,差点托不住皇帝的身子,而张越也同样是呆若木鸡。然而,对上皇帝不容置疑的目光,他一下子醒悟了过来,自不敢耽误,连忙站起身来去预备。自打皇帝安顿在这里之后,随行尚宝监几个宦官所带的诰书敕书以及宝玺等等就都一并送到了这里,三个偌大的明黄丝绸包袱就撂在这间屋子西面靠墙的书桌上,此外还摆着文房四宝。
他一并拿了过来,又搬过一张高几一张椅子到床边。取出那一大叠空白文书的时候还好,可是,当听从朱棣的吩咐找出那两方宝玺的时候,他却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都道是玉玺,其实这大明宝玺如今共有十七方,朱棣眼下出巡,常用的便是“皇帝之宝”和“皇帝信宝”。前者以布告敕,凡登基传位大赦等等皆用此宝;后者以征戎伍,乃是带兵打仗所用。所有宝玺都是尚宝司管理,此次出征也有尚宝司官员随从,只朱棣昨夜却吩咐尚宝司太监将这两方最要紧的宝玺交给了海寿带着,此时此刻竟是用上了。
张越使劲定了定神就专心致志地磨起了墨,眼瞧着那砚台中已经是满满一池黑水,他就摊开纸用镇纸压了,提笔饱蘸浓墨,这才转头看向了皇帝。只见朱棣这时候只顾着瞧高高的屋梁,眉头拧成了一团,却是根本没瞥他一眼。良久,他才听到天子费劲地吐出了简短的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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